第一百九十章 种子
审判所内悄无声息。
其实在纳克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大部分人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先不说这次的审判完全就是在皇室的推动下进行的,就是单拿出苏格与奥塔两个人,谁占据了优势,也是一眼就可以辨认地出来。
吉尔薇格高居上方,看着底下的苏格与人竭力争辩,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姐姐?”米斯贝莎露出好奇的目光,她很少在自己姐姐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有意思。”吉尔薇格点点头,“这个叫苏格的,真有意思,我喜欢。”
“确实令人钦佩,在没有任何资源支持的情况下,居然能靠自己调查到这个地步。”
“确实,但我说的不是这个。”吉尔薇格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格,“这个家伙,居然敢正面对抗奥塔,也不知道是他真的不知轻重,还是因为心中的热血上涌。”
“那……他会有危险吗?”
“现在是不会有的,不过离开这个审判所之后,就很难保证了。”
吉尔薇格下意识地想要翘起二郎腿,又意识到这里是公众场合,只能收敛坐好。
“互助者协会的位置很尴尬,属于天空教会的下属,但在某些牵扯立场的事情方面,教会也不会出面代替解决。”
“就是这样,除非他一辈子不离开秩序教会,不离开这个地方,否则,以我对皇室成员的了解,哪怕这个奥塔再怎么平和近人,也不会对此善罢甘休的。”
众人视线汇聚之地。
苏格迎着奥塔的目光看过去,仿佛谁先移开就输了一样,等待着总审判长的裁决下达。
“先行收押,监管于教会之中,等待后续的调查结果,再做评判。”
格鲁敲了敲裁决锤,事情就算这么决定了。
苏格微微一愣,看向高处,又看向纳克,“就……只是这样吗?”
“就像总审判长说的那样,我们会进行后续的调查,还请您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纳克道。
“没错,”奥塔慢慢走过来,“希望你能将总审判长的话,好好消化一下,并在监牢之内,仔细反思,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奥塔的话并没有针对苏格,也没有说得多重,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就如同一点火星,落入干枯的荒原,苏格的胸中,瞬间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苏格怒意难忍,就在他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身影,出现在苏格身边,伸出一只手,拦住了苏格的举动。
“昂都先生?”苏格眨眨眼,“您这是?”
“就像奥塔皇子殿下说的这样,希望你能将总审判长的话,好好消化一下,直到你完全消化为止,明白吗?”
“您什么意思?”
苏格还要继续挣扎,却被昂都按在肩膀上的手,死死钳制。
“我说,让你好好消化,直到你完全消化为止,”昂都盯着苏格的眼睛,“所以,现在的你,已经完全消化了吗?”
感受到昂都抓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苏格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冲动的,现在的我,已经消化完全了。”
“这样啊。”
昂都点点头,松开手,脸上又换回了那副乐呵呵的样子,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开随身带的水壶,塞进苏格嘴里。
“说了那么多话,你也喝点水,休息一下,”昂都压低声音,“接下来交给我。”
昂都的动作太过迅速,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纳克愣了一瞬,连忙上来拉住昂都的手。
“你干嘛?”昂都道,“说这么多话,连点水都不能喝吗?”
“可以,但是,”纳克看向被呛得面红耳赤的苏格,“他看上去,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这样啊,”昂都在壶底拍了拍,确认里面的东西都进入苏格嘴里,这才松开手,“我说,这样的裁决方式,是不是有点太过于保守了?”
“昂都先生。”纳克出言提醒。
“我知道,但是有些事情,如果不在公开的地方说清楚,会产生很多不必要的后果。”
“当然,因为我是天空教会的信徒,所以我说的话,难免有所偏重,不过,在这里也有许多人参与了当时的那场战斗,看到过那个真知会的人,献祭生命,举行仪式。”
“在超凡的世界里,有一个对我们来说,最棘手的问题,大家应该都知道的,对吗?”
“就是超凡者不作为下的隐蔽性,除了某些会在体态外貌上出现变化的超凡者之外,大部分的超凡者,只要不主动使用能力,我们都无法发现。”
“况且那个仪式,是远离市区的郊外,在我们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奥塔看向昂都,露出询问的目光。
昂都咧嘴一笑,继续道:“所以,如果不是有人提前向我传达信息,我也不会将大家召集过去,不是吗?”
“秩序教会的纳克和尼恩佐,祭祀教会吉尔薇格和米斯贝莎小姐,黑夜教会的阿方索,除了知识教会的克里丁主教不在这里,你们可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我想问一下,如果真的有什么同盟的话,那为什么还要透露给我消息,让我提前知道这件事呢?难不成,也是像奥塔皇子说的那样,是为了隐藏身份?”
“为了隐藏身份,连原本重要的任务都可以放弃?”
四周哗然。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于昂都身上。
“我从未说过他一定就是同盟,但是也没有任何决定性的证据,证明他的清白,”奥塔道,“所以,就按照总审判长的裁决执行,难道不好吗?”
“好,当然好了,”昂都点点头,“我也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希望大家不要因为一些人的强词夺理,而忘记事实本身,并没有想要做什么。”
“对了,纳克,裁决完毕,你们要把苏格带走是吧,可以继续了。”
说着,昂都就让开了一条道路,礼貌而恭敬,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
不只是纳克和奥塔,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为昂都的举动感到困惑。
这个男人,毫无征兆地来到审判的中心,说了一堆看似有用其实又无用的话,而且并不反驳,也不阻止,只是上演了一出看似为了胡闹而胡闹的舞台剧。
纳克沉默了一会儿,带着苏格离去,其余的人各自回到座位,在审判结束之后,纷纷离去。
“姐姐。”米斯贝莎从后面小步跑过来,“你说,那个苏格先生,真的会被继续关在这里吗?”
“大概率会吧,怎么,你有什么看法?”
“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他明明是个好人的。”
“没有人说不是,但是,现实就是这个样子。”
“那姐姐就不担心吗?”
“我为什么要担心,被关起来的又不是我。”吉尔薇格说着事不关己的话,却在用力抿着嘴,眉头也跟着皱在一起。
“姐姐,你或许可以试着,坦诚一点。”
“我明明就已经十分坦诚了,”吉尔薇格脸颊泛红,“而且,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
“对,但是说不上具体是一种什么感觉,不过我可以确定,是昂都那家伙搞的鬼。”
“姐姐你还说不是针对昂都先生?”
“我哪有针对他?”吉尔薇格忍不住抬高了声调,“明明是那个家伙自己做的一些令人捉摸不清的动作……”
吉尔薇格想了一会儿,猛地甩甩头,“啊,不管了,头痛,管他昂都做了什么,只要跟我没有关系,我也懒得管他。”
说着,吉尔薇格拉着妹妹的手,噔噔噔走向了祭祀教会的马车。
阿方索走在后面,看了看身边的尼恩佐,点头示意之后,也离开了审判者教会。
尼恩佐愁眉紧锁,明明已经离开了审判所,却又折返回来。
此时偌大的审判所中,已经空无一人,尼恩佐向下方看去,似乎还能看到那个叫苏格的年轻人,固执地争辩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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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教会,地下监牢。
苏格被人带进来之后,就一直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动也不动,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安妮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冷着一张脸,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向苏格。
“这就是,现实吗?”
安妮轻声呢喃。
仿佛是触动了什么开关,安妮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忽然再次涌现出来,如同一颗颗晶莹的珍珠落在地上,破碎成透明的水花。
突然,安妮笑了起来,像是用尽体内所有的力量,放声大笑。
笑声在安静而空旷的地下监牢区中远远传开,反复回荡之后,变得冰冷而恐怖。
明明是用尽全力的大笑,却充满了绝望,痛苦,与憎恨,仿佛一只无形的鬼魂,在监牢的深处,发出惨绝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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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一区的郊外。
菲欧娜走在路上,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向那座别称“狮鹫心脏”的城市,冷若冰霜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微笑。
司佩鲁有点意外。
从菲欧娜晋升以来,他就很少见到自己老师的脸上出现笑容,而此时见到菲欧娜的微笑,他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惊喜,而是有点畏惧。
“老师,是……发生了什么吗?”
“你听。”
“听?”司佩鲁竖起耳朵倾听,“只有风的声音,还有树叶的响动。”
“不只是这些,还有绝望的尖叫,夹杂着无尽的憎恨,就像一首美妙的舞曲。”
菲欧娜没有理会司佩鲁,只是微笑着,两只眼睛微眯,如同两弯新月,笑道:
“呵呵呵,这不是很好吗?又一个魔女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