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外乡人 欧德修凡特
刹那间的惊讶之后,苏格缩回了手,对旁边的人说道:
“您先请。”
“看上去,你对这本书也很感兴趣的样子。”
苏格仔细地打量起身边的人。
一头花白的头发,脸上布满皱纹,两只大眼袋十分明显,不过看上去精神很好。
老人一身合体的正装,白衬衣,黑马甲,只是没有戴领结,岁月并没有给老人带去沉重的暮气,反而给老人增添了一丝成熟的味道。
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沉淀,老人身上带着一种睿智和随和,只是一个简单的笑容,就让苏格的心情忽然变得平和起来。
在苏格打量老人的同时,老人也在打量着苏格。
“你喜欢这本书?”老人问道。
“它在朋友推荐的书单里,但是我还没有看过。”苏格老实地回答。
“那你先?”
“不,还是您先吧,”苏格连连摆手,“我可以从那些入门的书籍开始。”
“你喜欢星空是吗?”老人接着问道。
苏格点点头,“最近开始产生兴趣的,但还是在最最初级的阶段,甚至没有入门。”
老人也学着苏格的样子点点头,眼睛在书架上扫了一遍,从两个不同的地方取下两本书,递给苏格。
“《星空下的我们》,《萤火星》,都是适合初学者看的。”
苏格微微一愣,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做,连忙收下,礼貌地回道:“感谢您的指导。”
“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别的领域暂且不提,有关星空的事情,我还是蛮有自信的。”
老人轻声地笑着,显然非常开心。
在图书馆中,这两个彼此互不相识的人,就这么简单地说着话,竟然产生出一种十足的默契与和谐。
苏格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老人身上的那种随和及儒雅,让他忍不住新生亲近,他可以从老人身上,感受到很亲切的家中长辈的气息,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从未有过的体验。
就在两个人进行简单交流的时候,卡莲循着声音走了过来。
“图书馆中禁止大声喧哗,”说着卡莲指了指二层走廊外的平台,“想要交流可以去那边。”
苏格刚刚准备点头,忽然发现,卡莲正以一副惊呆了的样子愣在原地,眼神中充满惊讶和疑惑,一动不动地看着老人的方向。
“欧德修凡特先生!”卡莲尖叫道。
这一声尖叫把苏格吓得不轻,他没想到从卡莲那么娇小的身体中,竟然能发出这么大的音量。
亲戚吗?还是认识的人,欧德修凡特……苏格思考片刻,也瞪大了眼睛,看向身边的老人。
就在前不久,他还从卡莲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如果他想的没错的话,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老人,应该就是卡莲寄信的对象,也就是近日要来举行签名会的那位欧德修凡特先生。
而他此时手中握着的几本书籍,作者的名字也正是相同的名字。
是真人?不会吧,这么巧?不过这位欧德修凡特先生,比我想象中的,更亲切一些……苏格在心中嘀咕。
苏格并不觉得对方的年纪有什么问题,著作图书几十本,还要同时保持着对星空的研究,无论如何年纪都应该不小。
不过从欧德修凡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亲切和随和,则给他带来不小的惊讶,他原本以为欧德修凡特会是一个古板教条的人。
“嘘。”欧德修凡特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对着卡莲轻轻笑着。
卡莲怔了一下,立刻露出赧然的神色,之后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飞速离开,不一会儿又跑回来,手中多了羽毛笔和纸张。
“能,能麻烦您给我一个签名吗?”卡莲红着脸把羽毛笔和纸递过去,“我的名字叫卡莲。”
“当然可以,可爱的小姑娘。”欧德修凡特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接过纸笔,用手中的书一垫,刷刷刷写下一个花体的签名,再递还给卡莲。
卡莲如获至宝,捧在胸前激动不已,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一溜烟跑走了。
意外的与偶像的见面,真美好啊……苏格可以理解卡莲的激动,毕竟他在上学的时候,曾经也追过那么几个有才华的人。
苏格转移视线,恰好碰上欧德修凡特的目光。
那种带着慈祥与善意的目光让他呼吸一滞,连忙从书架上随后取下一本书用作掩饰,苏格拿着书来到一旁的阅览桌前,漫不经心地翻阅起来。
欧德修凡特也来到苏格旁边的桌子上,随意地翻阅着。
虽说今天是周六,但是图书馆中的人却并不多,苏格一眼望去,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穿梭在茫茫的书架中,至于在卡莲负责的区域内,更是只有他和欧德修凡特两个人。
想到要等卡莲下班,苏格就有些坐立不安,毕竟在三点左右的时候,他还要去参加奥格海马大主教的训练,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应该只能事后补假了。
苏格轻轻叹了口气,从书架的空隙之中,恰好可以看到卡莲的身影。
而卡莲正在不断地往欧德修凡特所待的地方看去,脸上一副小女孩才有的羞涩。
“年轻真好啊。”
苏格感叹一句,开始认真地翻阅手中的书籍。
“《山羊的头骨》?这是什么书名?”
苏格看着随手拿来的书,心中产生迷惑,手中翻书动作不停,极其敷衍地看了一遍。
就在即将翻完整本书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一张夹在里面的书签,一张薄薄的木片,上面绘制着意义不明的符号。
苏格很自然地往书签上摸过去,但是就在他的手触碰到书签的一瞬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明亮的视野忽然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苏格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接着整个世界都暗了下去。
无尽的黑暗之中,缓缓出现了一个浑身燃烧火焰的人形,在向苏格一步一步慢慢走近。
随着那个火焰的接近,苏格感觉到胸口一片灼热,一种强劲的脉动开始出现。
他很清楚这种感受,这种仿佛气球爆炸的膨胀感,曾给他带来无比深刻的印象。
无论是在进入约克之前的森林中,还是触碰昂都带来的那柄多功能刀具,甚至是后来触碰恶魔信徒的雕像的时候,他都曾经历过这种体验。
但是这一次略微不同。
这一次那个火焰的人形很快地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模糊不清的呓语,在这股带有神秘力量的呓语下,苏格几乎无法维持自己的正常思考。
他感觉自己的脑海中,仿佛有个尖锐的声音正在狞笑,在向自己说着什么,但是在无法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他只能听清其中的只言片语,完全不能组成通顺的句子,甚至不能组成完整的词汇。
就是这样一阵神秘的呓语,将苏格击溃了。
他趴在桌子上面,全身不住地抽搐,同时双眼翻白,皮肤开始变得通红。
同时,一股极高的热量从苏格的身体散发而出,仅仅是片刻的功夫,他胳膊底下的桌面,就已经开始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而他身边的空气,都开始出现扭曲的波动。
就在苏格几乎要丧失理智的时候,一阵冰凉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开。
仿佛一桶冰水浇在烈火上面,所有的异象逐渐消失。
苏格大喘着气,面色苍白,浑身汗如雨下。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就在要失去意识的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漫天的繁星。
“还可以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格一顿一顿的转过头,发现欧德修凡特那张和蔼而慈祥的脸正在自己面前,两只眼袋尤其明显。
“我刚刚……刚刚,似乎……”
苏格努力地想要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但是仅仅是简单地回想,他就感到仿佛有一个铁棍在自己的大脑中搅拌一样,传来阵阵的抽痛。
“差一点点就失控了。”欧德修凡特说,“但是周围没有特殊的东西,也没有特殊的气息,你都做过什么?”
苏格愣愣地看着欧德修凡特的脸,没有回答,四下张望着。
这一个几乎让他送命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卡莲甚至都没有从座位上离开。
只有自己胳膊底下微微焦黑的桌面,可以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我,碰到了这个书签。”苏格指着书签,迟疑着说道,“是您救了我吗?”
“顺手而为,不必放在心上,更何况你是个喜欢星空的孩子。”
欧德修凡特没有大肆声张,也没有做出威胁,这让苏格安心不少。
关于他心脏中的那股火焰,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否引出了火焰的力量,但从欧德修凡特的反应来看,对方应该没有发现这个秘密。
欧德修凡特简单看了下苏格,发现苏格的精神状况没有问题之后,就将注意力移到了书签上。
“别动。”
苏格看到欧德修凡特要去触碰书签,连忙出口提醒。
但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欧德修凡特的手碰到了书签,却没有发生奇怪的事,那个书签就好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书签一样,被欧德修凡特捏在手里。
“奇怪……”苏格不太理解。
欧德修凡特捏住书签端详了片刻,直接反手揣进口袋里,同时表情严肃地看向苏格,低声道:
“这件事对谁都不要说,可能是个危险的物品,不能让它继续放在这里,否则很可能会发生恐怖的事情。”
苏格点点头,接着就看到欧德修凡特整理好衣服,拿上手掌和帽子,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欧德修凡特来到苏格身边,拍了拍苏格的肩膀,说道:
“因为签名会的原因,最近一段时间我会留在约克,入住的地方是上湾区黄盐贝街道十四号的摩恩西旅馆,第二层的六号房间。”
“如果你再碰到类似的事情,或者有任何疑问,可以去那里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