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深人静,冥思苦想多日,却没有灵感的周邦彥甚是唏嘘。
枯坐在案几跟前,手中拿着笔,案几上的蜡烛,已然燃了大半。
这让内心生起了烦燥的周邦彥撂下手中的毛笔,开始在室内缓缓踱步。
他已经收到了消息,用不了多少时间,那位小高状元给师师姑娘新编排的歌舞剧《汉宫秋》即将开幕上演。
而自己回来了这么久,去了不少的勾栏馆阁溜达,却感觉自己越发地萎靡不振,难有创作的灵感。
就连留宿,都已经开始力不从心,好在那些姑娘们,仍旧倾慕自己的才华。
就像此刻,正慵懒地斜倚着床榻,意犹未尽的红袖姑娘,眨着那双水灵灵的妩媚眼眸,打量着这位显得过于干瘦的周大家。
眼神打量周大家那过于干瘪的身板时,既有同情与恍然,又略有些幽怨。
表情亦透着几分的无可奈何,但是精神上却显得甚是富足。
莫说是眨眼的功夫,即便不眨眼,是跟周大家同床共枕,守身如玉,也是甘之如饴。
这,自然是红袖姑娘内心的真实写照,柴是柴了点,可蚊子腿都能榨出油,何况这位盛名天下近二十载的周大家。
红袖姑娘那吸血蚊子般的贪婪目光,让周大家头皮发麻。
可是他却不敢回头,犹自在屋内负手溜达,冥思苦想。
时间太短,周大家觉得这应该是饮酒太多的原因,当然也可能是今天进屋的时间,迈错了脚。
还有就是姑娘的身材虽然窈窕,但是有些地方略显瑕疵,缺了足可板上钉钉的平滑与美型。
另外就是,在外面欣赏歌舞的时候,激动得有些过度,导致方才一点就透。
虽然理由很多,但问题是很多的理由,这些天都已经反复用过了,为此,方才周大家只能用上了新的理由,就是觉得自己来了灵感。
以至于过度激动,想要翻身下床搞创作,这才导致了那什么什么。
回头老夫就去找医者瞧瞧去,不管怎么样,万万不能再这么丢脸。
毕竟身为纵意花纵数十载的勾栏风流客,怎么可能乐意因为年纪大了声名尽毁,成为勾栏馆阁的笑柄。
唔……思维又跑偏了,还是好好想想,应该整出点灵感来,总得让那此刻还在床上等着自己的红袖姑娘满意不是?
越苦思,越心急,就越没有灵感,这让周邦彥愁的长吁短叹。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似乎还有对答声钻入了屋内。
红袖姑娘就看到了正站在跟前负手冥思苦想的周大家突然脸色大变,整个人突然从视线中消失。
“???”红袖姑娘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这才把头探到了床沿。
居然没有人?!红袖姑娘的小脸都白了,那红润润的樱唇都失去了血色。发出了一声惊叫……
莫非,今日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跟自己蜜里调油一天一夜的周大家,其实是个鬼?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外面起夜的婢女,听到了小姐屋内的惊呼声,吓得打了个寒战,赶紧敲门道。
听到了屋外传来的婢女的嗓音,生生被吓得丝滑无比钻到了床底的周邦彥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这里不是师师姑娘的床底,来者也不是那位大宋官家,赶紧从床底下艰难地爬了出来扯起嗓子道。
“没事没事,你快去睡吧,我和你家小姐都没事……”
“周,周郎……真的是伱?”
红袖姑娘满脸惊惶不定地打量着这从床底下钻出来的周邦彥,脑子顿时乱作一团。
周邦彥抹了把额头上那被吓出来的冷汗汗,面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
“自然是老夫,方才脚崴了了下,结果不小心摔倒滚进了床底下罢了。”
“原来如此,吓死奴家了,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红袖姑娘同样也抬手轻拭两颊被吓出来的冷汗,娇嗔不已。
她双楚楚动人的眼眸里尽是疑惑,既然是脚崴了了,为何他站起来之后居然不疼?
看着跟前红袖姑娘那副半信半疑的神情,这是第三个亲眼看到自己狼狈不堪地钻床底的女人。
想到了方才自己失态地当着红袖姑娘的面再一次钻了床底,明明自己已经跟师师姑娘恩断义绝,可是为何那么下意识钻床底的习惯还在留存?
这踏马的以后老夫还混不混勾栏馆阁圈了?强烈的羞耻感再度袭来,让周邦彥的心情大起大落。
恨不得此刻干脆抄起解在一旁的裤腰带,往那房梁上一甩,来个一了百了,了却残生算球。
远处,那幽幽的丝竹之声传来,隐隐约约,如梦似幻。
打更声,此刻恰巧响了起来,敲打在子夜,又像是敲打在周大家的心房。
将他羞耻到快要自闭的情绪敲开之后,周邦彥瞬间两眼一亮。
三步并作两步,径直朝着那铺着白宣的案几冲了过去,然后抄起了笔,开始在案几之上奋笔疾书起来。
原本正猜疑周大家是人是鬼,懊恼自己为啥不去庙观里去求些镇压邪祟的法器来傍身的红袖姑娘,看到了周大家的举动。
情不自禁地站起了身来,战战兢兢地迈着小碎步,走到了这位周大家的身边。
当她看到了周大家落笔于宣纸之上,显现于视线中的字句时,红袖姑娘的妩媚动人的明眸,瞬间大放光明。
“夜色催更,清尘收露,小曲幽坊月暗……”
念第一句的时候,红袖姑娘那颗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的心,已然化着了温润的水流。
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软软地,依偎在了这位显得甚是干瘦的周郎肩背上。
一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轻轻地给周大家按摩肩膀,她那低吟浅唱的妙蔓嗓音,哀怨而又凄美,听人听之,不禁心神摇曳。
钻了青楼女子床底,再度爆发了灵感的火花的周邦彥,此刻正全神贯注地奋笔疾书。
务要将自己的灵感尽数聚于笔尖,一泄如注,无论如何,也要写出一首佳作,要让师师姑娘懊悔。
让她明白,即使老夫钻不了,啊不……上不了她的床,一样可以写出令东京勾栏馆阁传唱的佳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