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五百一十七章:平丘月初
陆晨和绘梨衣离开了神火山庄,东方秦兰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愿,也没什么下辈子还想和老公在一起的执念。
她就是她,这一生快乐自足,别无所求了。
只是临走前,他还拉着自己和绘梨衣,让自己催催东方月初,赶紧把媳妇领回家。
她说抱孙子不指望了,但起码让她看着结个婚啊。
陆晨点头应允,说一定让东方月初加把劲儿。
回程路上,下午的太阳渐渐暗淡,气温越发低了。
可见深秋即将远去,冬日快要降临。
他回首看着大地山河,暮云过了,秋光老尽,故人千里。
良久,他开口道:“回去吧。”
…………
洞内的时光似乎总是过的很快,然而外面的世界却不曾停下脚步。
三年后,东方月初终和涂山红红修成正果,在神火山庄和涂山各举行了一场婚礼。
对涂山内部来说,东方月初是入赘,对神火山庄来说,红红是嫁人。
嗯,不用想就知道,是雅雅姐的注意。
她才不承认自己姐姐嫁出去了,要嫁,也是东方月初那只死蟑螂嫁给她姐姐。
岁月飘飘过,陆晨在洞府内继续体悟生死奥妙,意的力量愈发壮大。
在闭关十年后,他干巴巴的皮肤下,似乎出现了一点新肉,让他看起来不再像是一具干尸。
他的天人五衰开始后退了,在强大的意镇压下,他回到了第四衰阶段。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证明他走得路没错,只要他坚持,只要他的刀意还在壮大,终有一天,他会斩破生死,重归青春。
圈内的世界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期,黑狐被斩灭,妖盟盟主和一气道盟盟主大婚,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人与妖的心中。
自古人与妖间成见如山,可如今两方代表都结亲了,自然关系进入蜜月期。
世界上的百姓,过着平静的日常,感慨不流血的世界真好。
但天下从来没有永恒的和平,你享受着太平的日子,没有流血,是因为有人替你流过了。
圈外,在不知名的地方,两尊至强的存在于洞窟内的三尊生物对峙,大战已过三十载。
一切都这片世界原有的轨迹不同了,因为有一只巨大的蝴蝶扇动翅膀,改天换地。
圈外沉寂了太多年,终究因为某件事,忍不住了。
陆晨对世界外的事情自然不知晓,全身心投入自身的蜕变。
闭关二十年,他的脏器功能开始恢复,血液在体内流动不再那么滞涩,他回到了第三衰的阶段。
这是一场他和衰老诅咒力量的战争,而目前他处于上风,正打的对方节节败退。
闭关三十年,一日,绘梨衣喊醒了他。
他在石台上睁开眸子,苍老的躯体变得和寻常老人仿佛,皮肤仍旧干枯如树皮,但下方却不再紧贴骨头,肌肉组织再次填充。
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黝黑的眸子像是散发着神光,令凡人不可直视。
“月初来找godzilla了。”
绘梨衣说道,此时东方月初正在外等候。
东方月初是一个人来的,只是带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
陆晨自三十年前重新回到洞府,就再不出世,世人包括涂山的妖怪们,都认为他真的老死了。
就连红红这些年没有进入绘梨衣的洞府,也不知情况,不觉得日落会这么“高寿”
雅雅都已经又开始关注苦情树的续缘名单,在找日落的名字了呢。
但东方月初仿佛心有灵犀,觉得自己的兄长当年处于一种玄妙的状态,虽然看起来苍老的随时要撒手人寰,但却在死中孕育着生。
东方月初见洞府外屏障禁制解开,知道是嫂子放他进去,便直接走入洞府。
他如今已经是一百零一岁高龄,即使法力当世无敌,也不免苍老,满头白发,脸上皱纹横生,唯有身躯依旧挺拔。
当他走到洞府深处,看到石台上盘坐着的老人时,欣喜中也带着震惊。
他欣喜于兄长真的还活着,这是自己在这世间最后的故人,还是血亲。
震惊于三十年过去,兄长不仅未死,而且好像还变得……更年轻了!
是的,当年他记得兄长像是个可怖的干尸,如今看起来只是个正常的老人,七八十岁的样子,状态比原来好得多。
“月初,不在家努力给娘抱孙子,来我这儿做什么?”
陆晨笑着开口,对自身的状况并不解释。
东方月初出神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世人皆说哥你短命,可我怎么觉得,我死了你都不会死?”
他身体健朗,但其实已经没两年好活了,只是法力强大,在临死前都不会很衰败。
但他也没什么值得遗憾的,这辈子过的轰轰烈烈,爱有所得,活一百多岁,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此番来这里,只是回想起往事,想来祭拜一下兄长,没想到兄长真的还活着。
“谁知道呢,人终有一死的。”
陆晨摇头道。
东方月初也不在意这个,说道:“这辈子过的很幸福,很开心,就是运气不太好,妖仙姐姐不在那段时期。”
陆晨心领神会,知道东方月初指的是什么,这事情他是真没办法。
这小子明明都结婚了,还喊红红妖仙姐姐,也不嫌肉麻。
但听绘梨衣说,红红姐似乎挺喜欢的,还成天喊东方月初二货。
“富贵呢?”
陆晨问另一个人,王权富贵也算是东方家的子嗣,虽然没有继承纯质阳炎,但血脉还是在的,他要能生下孩子,也算是神火山庄的血脉不绝。
东方月初沉默了一下,“哥,富贵他在两年前就去世了。”
陆晨闻言有些慨叹,却也没有什么悲意,九十九,也是极数了。
而他也知道,东方月初和王权富贵和他们恋人的故事,在无尽的转世中,只是刚刚开始。
他和东方月初聊了半日,最后东方月初心满意足的离去,说以后没事就来找陆晨唠嗑。
今后两年,果真如此,基本每周东方月初都会来,这家伙是个话痨,本来小时候话就多,再加上越老话越多,真是有说不完的话,吐不完的槽。
一日,东方月初离去时,走上石台和陆晨拥抱,“哥,我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两个大男人,还是老头子搂搂抱抱,陆晨本应觉得膈应,但此时却感觉心中莫名的温暖。
“以后就只有依依姐陪你了,我们这些人,都不在了,哥你不要……太寂寞啊……”
东方月初声音温柔,像是在安抚孩子。
陆晨心神触动,他今天才明白东方月初为什么要经常来话痨。
因为他已经是自己认识的故“人”中,最长寿的,还在世的最后一个了。
在东方月初心中,自己一直是他值得敬爱的亲兄长,所以才会一直来看自己,就像探望孤寡老人。
东方月初是个极为聪明的男子,他看出来了自己的状态,恐怕猜出了自己不会老死了,所以才有这一番言论。
陆晨眼中微微湿润,拍了拍东方月初的肩膀,“以后……会再见的。”
东方月初起身,身形像是佝偻了些,笑了笑,“就是,咱还有续缘呢!”
他转头看向绘梨衣,“嫂子,我的续缘你来帮我办啊!可别让雅雅姐操办,她会玩死我的。”
生命将至尽头,他仍旧是那个乐观开朗,说笑间把事了去的东方月初。
东方月初离去,没有回到神火山庄,因为那里已经没有家人了,他在涂山和红红的屋子内,在床榻上安详的闭上眼。
红红牵着他的手,美眸中闪动着泪光。
此世终了,来世再续。
…………
闭关四十载,陆晨的刀意高歌猛进,衰老的诅咒再次败退,他回到了最初的开始,天人第一衰。
他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在东方月初去世后不到五年,他就听绘梨衣说,涂山领回了一个叫平丘月初的孩子。
红红初见平丘月初欣喜落泪,可绘梨衣拿着忆梦锤对两人敲击,并无反应。
平丘月初什么也想不起来,令涂山众人感到奇怪。
因为平丘月初身上的确有红红的半数妖力,续缘法宝虚空之泪也在,但却悟不起前尘。
涂山的人待他很好,教他修行,可他似乎愚钝极了,在修行一途根本不上道。
练了十年,还是个凡人。
绘梨衣因为大半时间都在洞府内陪陆晨,并未干涉外面的事,红红也言说不必强求,自顾自的闭关了,实则是一种希望落空的逃避。
红红作为涂山第一红线仙,自然知晓,转世续缘,并不是一定能成功的,有些人转世后,就是爱不上你,你能如何?
而她想要的,也只是当年的那个……二货道士。
并不是想要其他人,变成他。
平丘月初是个孤儿,在涂山过的很开心,因为他幼年流浪凄苦,没有人对他好。
所以涂山的人对他好,他就拼命修炼,想要满足大家的期待。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总让自己看一些晶石记录的影像,看一个叫东方月初的人。
他一次次的努力,可没有修炼的天赋,终究是徒劳。
看着那些对自己好的狐妖姐姐们失望的目光,他自责极了。
轰——
“为什么,你怎么想不起来!”
震天的妖力波动下,山河崩塌,又转瞬被冻结,身姿高挑,曲线爆炸的折耳狐妖少女神情冰冷,看着一无是处的平丘月初,震怒不已。
雅雅闭关三十载,因为姐姐“出嫁”的刺激,因为姐姐伤神的刺激,因为某个死骗子一直没出现在续缘名单上的刺激,多年的积累终究让她鱼跃化龙,寒冰妖力真正大成。
她表面看上去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童颜巨辱的少女,气势如女王般恢弘,气息如冰川般寒冷,御到极点。
她终于神功大成,可想要“报仇雪耻”,切磋一决胜负,童年的玩伴却已不在了。
她简直想杀入黄泉,问问那些死长虫,日落为什么还不转世,是不是他们扣人!
她也想以镜花缘强行侵入平丘月初体内,将前世的记忆拼凑,强制让他觉醒。
她讨厌那只臭蟑螂,但姐姐喜欢。
雅雅盯着眼前在墙角勉强笑着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平丘月初,涌出一股无厘头的火气。
为什么,为什么你想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姐姐伤心!?
明明日落不用忆梦锤,都能想起来的说!
臭蟑螂,是你爱姐姐不够深吗!
“雅雅姐。”
白皙的素手搭在雅雅的玉臂上,一袭绿衣出现在她身边。
容容眯着眼,声音平淡,“不能违规哦,姐姐也说了,一切随缘。”
雅雅放下手,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容容走到十岁的小月初身旁,伸手将他拉起,“别在意,雅雅姐只是今天心情不好。”
平丘月初低着头,“是因为我太笨了,修炼不好,雅雅姐才会生气的吗……”
容容摇头道:“不……你其实不需要那么用功修炼。”
平丘月初有些迷惑,“可大家教了我那么多……我一直不上道,难道不用修炼也能变强?”
容容笑眯眯的道,“你只需要……爱上我姐姐就可以了。”
平丘月初呆愣在原地,看着容容姐离去,内心轰鸣。
原来……大家对我好,并不是对“我”好,而是对那个人好,大家只是希望我成为那个人。
那个叫……东方月初的人。
可我,是平丘月初啊。
陆晨在洞府内,通过绘梨衣知晓这一切,并不插手。
看情况,东方月初的灵魂分离现象,并非是黄泉族的人下手,他打过招呼,有王权无暮在,黄泉族是不敢对东方月初下黑手的。
也就是说,东方月初作为初代灵魂,自主的分离了,所以他和东方月初同源,却并非一个灵魂,是独立的个体。
这种情况下想要续缘,自然不可能成功。
他的身体在渐渐好转,但最后一衰,就像是被挤压到极点的面包屑,很难完全泯灭。
他静静闭目,开始最后的拉锯战,朝青春迈动脚步,向这条路的终点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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