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还想减刑？真是大年三十盼月亮——痴心妄想。”

　　审讯室外，一直在观摩审讯的林子涵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别这么说，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女王蜂咯咯一笑。

　　而审讯室内，时崇闻言没有太过惊诧，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你知道谋杀二十五个人要判多少次死刑吗？”

　　“我也不跟你打马虎眼，你这些案子是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的。但是如果你提供的消息足够有价值，我可以尽量在能力范围内实现你一个不违反法律道德的愿望。”

　　“愿望？我都要死了还有什么愿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这些虚的东西对我有屁用。”石拐子嗤之以鼻。

　　“你可以好好想想，比如说你女儿，下个月就是她生日了，你想见见她吗？”时崇紧盯着石拐子的表情。

　　“呵，她不是我女儿，你说可笑吗？我戴了一辈子绿帽，还要帮人养女儿。”石拐子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分不清是潮红还是熬夜留下的血丝。

　　“我是个杀人犯，如果被人知道了，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他沉默良久，忽然吃吃一笑。

　　“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可以，可以把她送到一个远离蓝山的地方吗？不要留在大岳村里，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竺姜姜一走进殓房，还是被里面的忙忙碌碌惊呆了。

　　四张操作台上都是遗体，除了杨柏林，还有其他几个派出所的法医都在里面埋头操作。

　　“姜姜，可以帮我把这几具尸体的生物样本提取出来送到实验室做DNA化验吗？”杨柏林拿起文件夹，把上面的五个编号勾了出来。

　　石拐子犯案的时间跨度大，被害人多，绝大部分死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

　　之前尸检只是完成了初步的化验，现在进行到收尾阶段，主要就是想办法把零碎的尸骨尽量拼凑完整，完善被害者的资料，找出被害者的身份信息。

　　这五个死者都是较早期的受害者，身上的血肉早已化为尘土，空留一副白骨，这样的尸体DNA样本提取难度是最大的。

　　拉开裹尸袋，一个发黄的头骨孤零零地露了出来，黑洞洞的眼眶透着丝丝凉气，但还好牙齿还在。

　　骨骼难以提取DNA是因为上面的无机物太多，残留的DNA太少。而牙齿的话，因为骨质层下有丰富的牙髓和牙神经，相对来说提取到DNA的机会会比单纯的骨骼更大一些。

　　竺姜姜捏住上颚，拿起牙钳夹住牙齿用巧劲摇了摇，臼齿脱落。把拔下来的臼齿放在密封袋里，然后写上编号。

　　“原来放在冷藏库的尸体都哪去了？”竺姜姜好奇地问道。

　　青龙市公安局的殓房冷库不算小，足足有二十五格，应付日常工作肯定是够的，毕竟一般尸检有结果之后就会通知被害者家属领回遗体，平时根本不需要用到二十五格那么多。

　　但石拐子的案子被害人太多，虽然骨骼可以用裹尸袋分装好放在同一格里，但是位置肯定是有限的。

　　“杨老师把那些下了领回通知，满一周的都送去殡仪馆的冷库了，现在就三具还没结案的放在这里。”大龙回答道。

　　这是常规操作，通常下了领回通知后，满两个月都无人认领的遗体就会被送到市殡仪馆火化。

　　这次情况特殊，提早到一周，没满两个月的到时候依旧都会在殡仪馆放满两个月再火化，算是公安局租用了殡仪馆的冷库。

　　“对了，那个叫王曼莉的死者，她家里人把她领回去了吗？”竺姜姜问道。

　　大龙本来早不记得王曼莉是谁，但一听到“白色情人”案，立马就想了起来。

　　“没有，之前本来说要来领，后来听说还要保管费就一直都不来，这次跟那些尸骸一起拉到殡仪馆了。”

　　翌日。

　　市殡仪馆，平安大厅，美容室。

　　“马上就到你了，给免费画个妆吧。”竺姜姜看着躺在操作台上的王曼莉，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昨日在公安局知道王曼莉的遗体送回来的消息之后，竺姜姜稍一打听，才知道王曼莉的火化正好排到了今天。

　　王曼莉安安静静地躺在操作台上，因为在冷库里放了一段时间，皮肤变得有些干硬青黑，眉毛和头发上结着白霜，完全没有了往日光彩照人的样子。

　　刚到殡仪馆上班的那段时间，其实两人关系还不错，直到竺姜姜在洗手间无意中听见了她父母问她要钱的电话——

　　大意是家里要盖房子，弟弟要结婚之类的。

　　也是因为那次撞破了她不欲人知的秘密，王曼莉本来还算热络的态度急转之下，开始处处设计让竺姜姜难堪，两人的关系也从此变得冷淡如冰。

　　由于王曼莉的遗体在验尸的时候被清洗过，竺姜姜没有再重复消毒。

　　她打湿了毛巾，轻柔地把王曼莉身体擦拭干净。

　　接着，竺姜姜在王曼莉的脸上抹了一些甘油，手指打着圈按摩了起来。

　　没一会儿，皮肤软化，开始稍微恢复弹性后，她才开始上妆。

　　把尸斑用油彩重点覆盖下，然后轻轻刷上粉底。

　　因为王曼莉平时喜欢艳丽的妆容，所以竺姜姜这次特意在眼妆上下了功夫。

　　描出上挑的眼线，大地色的截断式眼妆，再贴上假睫毛。

　　最后把长发梳到一边，用电发棒卷出波浪造型，整体的妆容就完成了。

　　“竺姜姜，何主管找你。”

　　何文田推开美容室的门，刚好看到竺姜姜在认真工作，他便略带好奇地走了过去。

　　“艹！见鬼了！”

　　待看清操作台上的人后，何文田连连后退，斯文俊逸的脸瞬间青白，惊恐地摔坐在地上。

　　“别怕，这是王曼莉……”竺姜姜话还没说完，就见何文田迅速爬了起来，夺门而逃。

　　“有这么可怕吗？”竺姜姜歪了歪头，一脸疑惑地看向身后的大唐。

　　“何师傅可能是因为没想到吧，说实话我一开始看到莉姐躺在这里我也吓了一跳呢。何况竺师傅你化的妆那么好，莉姐躺在这里就跟睡着了一样。”大唐思索了一下。

　　不对，何文田跟大唐不同，他入行的资历不比她短，不可能这么轻易被吓到。

　　虽然直觉何文田的反应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竺姜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先放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