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内容还念吗?”
微微放下了手中的书页,转过身来的段青目光中多出了几分无奈的意味:“后面写的是‘怎么办’三个字,只不过多写了那么几十遍……”
“看来这位魔法师阁下的语言能力没有那些帝国贵族来的溢美。”雪灵幻冰的目光也由那些满是凌乱笔迹的纸页上移开了:“表达焦急之心的方式也只有复读机这一种办法而已。”
“后面的内容好像也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了。”段青将笔记随意地向后翻阅着,已然无法辨识出文字的胡乱写划也草草地从两个人的面前一次次经过:“全是这位中年大叔在不停地宣泄着自己的焦虑……”
“或者说是恐惧。”声音低沉地回答道,捏着下巴的雪灵幻冰眼中露出了思索的光芒:“突然发现了自己犯下的严重失误,又因此即将失去尊主的信任……换做是其他人,想必早就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了吧。”
“的确如此。”
眼神在手中潦草的纸页上不停地来回巡视着,段青随后也端起了自己的下巴:“从我们最后遇到那个中年魔法师时他表现出来的情况来看,这个家伙的心情根本就没有他这本笔记当中所展现出来的这般焦虑,要么他是一名素质极高的演员,要么他已然跨越了这道只属于他自己的最大障碍……”
“这种问题自然应该问你了。”雪灵幻冰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自己的脸:“你不是经常自诩为大炼金师么?”
“唔,让我想想。”段青的嘴角随着他手指揉动的动作而扯来扯去:“搞错了配方,而且还是搞错了配方当中的其中一种原料——这样的情况,一般会让炼制出来的药水性质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化。”
“具体会变成什么样子,这种问题就说不好了。”他的脸上摆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可能会让这瓶变异的药剂成为前无古人的超级魔药,也有可能成为像我们之前在科鲁克前哨站所遇到的那种成分一样的毒药辅助物……”
“想要在这个时候分辨出那份药水是否是因为谢尔曼的失误所导致的结果,现在多半也已经无法考证了。”一旁的雪灵幻冰再次来回翻阅着那本笔记后方的那些空白的部分:“我才不信那个中年大叔会有如此高的觉悟,把自己最为关键的罪证与他的掩饰手法亲笔写下来。”
“他可是一名帝国贵族出身的魔法师,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段青却是来回巡视着这个房间的其他角落:“而且这可是他的私人房间,他留下什么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搜一搜这里吧。”他蹲下了自己的身子,想要拉开那扇橱柜木门的动作下一刻也停在了雪灵幻冰注视的眼神当中:“就算搜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能搜到一些有用的战利品也好啊。”
逐渐响起的翻动声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开始出现在了这个不大不小的狭长房间之内,与之相伴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开始来回走动的身影,橱柜相继被打开与桌椅被挪动的景象也随着这两个人的动作而开始不停地出现在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中间还不时地夹杂着两个人彼此响起的惊呼:“哦哟,看看这是什么,成吨的红玉宝石!那个谢尔曼不是水风双属性的魔法师吗?他留着这么多火属性的魔法石有什么用?”
“你都说了没用了,人家自然也是丢在这个角落里,有用的水青石与风轮石肯定早就都被他拿走了好不好……唔,这是什么,备用的魔法杖吗?”
“说起来,我们与那个家伙战斗的时候,他拿着的也是一柄类似的魔法杖来着……智力需求30点,增加的属性值却这么少,怪不得是制式的魔法杖呢。”
“还有几件备用的魔法袍,好像也和谢尔曼身上的那一件差不多……增加2点智力与2点精神,附加10%的施法恢复速度,5%的施法加速——哈,现在的魔法师装备都这么不堪入目的吗?”
随意将手中的那些普通的魔法袍丢到了一边,白发的女子没好气地坐回到了旁边的一张普通的木椅上,一边活动着自己因为长时间搜索而显得有些酸痛的肩膀,一边转头望着看上去依然兴致勃勃的段青:“那个当初差一点把我们干掉的魔法师,真的有与我们交手时的那样强?”
“可能是人家本身实力比较过硬。”段青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强到根本不需要我们这些普通的玩家趋之若鹜的强力装备来辅助之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面对的那些BOSS之类的家伙不就都没有了战斗的意义了么。”唉声叹气地说出了这句话,长发低垂的雪灵幻冰将双腿蜷缩到了木椅的表面:“既然他们不掉装备,我们还费心费力地跟他们打什么?”
“不是不掉装备,只是不掉好的装备而已。”段青将半个身子钻进了自己面前刚刚打开的那扇橱窗之中:“就算你用不上,拿去卖两个钱还是很不错的。”
“……呵呵。”抱着双膝望着那名灰袍的玩家不停检查着橱窗内物品的身影,雪灵幻冰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几声低笑:“是不是还在为了钱的事情发愁?连这等品质的东西都来者不拒了?”
“当然了,你又不用考虑养家的问题。”段青的声音闷闷地从那片橱窗中不断响起的玻璃碰撞声里传了出来:“别看我们行会只有两个人,我们的日常开销可是很大的。”
“还不都是你这个炼金师的错。”将下巴垫在膝盖上的雪灵幻冰用神采奕奕的目光望着段青的侧影:“要是我们今后还要继续为你的炼金术服务的话,我们冒险团的资产说不定也会经常‘清零’呢。”
“难道这一切也在你的计算之中!”搜索的动作微微停顿了片刻,段青的脑袋随后从那扇橱窗后的玻璃门当中探了出来:“你在给我们行会起名字的时候,难道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现状了吗?”
“我才没有!我才不想给你那么多钱呢。”
“谁让你在登记的时候将会长的名义给了我,我现在可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有意见吗?”
“当然有!说好的给我换一身装备呢?”
“呃,这个嘛……啊哈哈哈,要不你先挑一身这里的魔法袍凑合着穿?我看颜色也是白色的……”
“我现在是剑士,剑士!这是魔法袍好不好?而且人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需要三十点智力呢,就算让我把现在所有的点数都投在智力上,我的装备条件也不够……”
“哎呀,现在的顶级剑士不都是魔武双修的么,智力高一点又没什么错,要是运气好的话,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比你之前还要强大的冰霜双剑战士……哎哎哎你生什么气啊!”
“谁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的东西现在早就都没了!”
“那也是你自己删的号啊,又不是我强行要求你删掉的……停,停!衣服都要扯破了!”
两道迅速纠缠在一起的打闹声中,骤然消失在那张木椅上的雪灵幻冰随后夹带着自己挥起的粉拳与刚刚想要逃开的段青滚落成了一团,然后又在一张靠近房间里侧的木架翻到在地的杂乱声音里,以一声呼痛的惨叫作为了暂时的终结。逐渐放大的娇喝与逐渐缩小的求饶随后相互地出现在两个抱拥在一起的人影之间,其中不时地夹杂着属于段青举手讨饶的动作,骑在男人身体上的雪灵幻冰最终还是气喘吁吁地收起了自己威胁的表情,将披散在肩头上的白发如同胜利的旌旗一般向后拂起:“以后至少要给我一套同等的装备作为补偿!”
“好的大王,没问题大王。”
“不要叫我大王,要叫我女王大——要叫我的名字!”
“好的,亲爱的灵冰女士,还有……能不能先放开我?”
嘴角不停地来回抽搐着,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的段青随后将目光落在了一边:“顺便帮我将那块魔法泥板拿过来,如何?”
顺着他的目光,雪灵幻冰随后也将注意力放到了距离两个人不远处的一块躺在地上的灰黑色泥板上,逐渐聚集成型的视线焦点随后也沿着那块泥板所在的位置缓缓向前,沿着那座两个人刚刚撞倒在地的木架来回巡视了半圈:“这东西……是从哪里掉出来的?”
“大概是谢尔曼那个家伙藏在这里的吧。”半转过了自己的身体,段青的嘴角也缓缓地扯出了一抹笑意:“而且用的是魔法的手段……也对,如果是秘密的话,魔法师的记载方式明显才是更为保险的方式呢。”
“可惜这些魔法禁制全部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了。”迅速地站起了身,雪灵幻冰两步将那块依然闪动着灰褐色光芒的泥板捞了起来:“希望这上面的记载没有随着他的魔法的消失而消失……”
“为了保存,正常的记载方式都不会这么快就消失的。”随后爬起身来的段青揉着自己的手腕:“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东西是不是我们想要找的东西而已……唔。”
“这好像是一个新的配方。”
目光逐渐变得凝固,他的声音随后连同向前伸出手臂的动作而变得迟缓了起来:“龙舌兰花的花蕊,格洛洛的利齿,呼兰铁树的汁液,还有新鲜的元素之血……”
“怎么了?”一起托着那块泥板的下方,雪灵幻冰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些都是他们实验用的炼金材料?”
“不知道,我又不是一名全知全能的万用炼金师。”段青的瞳孔逐渐地缩小着:“但这些东西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它们都具有不同程度的毒性。”
“虽然我不懂什么炼金,但你们炼制药水的时候不是经常用到什么有毒的东——等等。”微微地迟疑了一下,雪灵幻冰刚刚想要劝慰的话也停在了半空中:“下面好像还写着什么。”
她指了指那一系列记载的最下方,属于魔法泥板最底部的镶嵌部分,几行镌刻上去的魔法字迹此时正逐渐浮现在魔法灯光的反射之下,用略显癫狂的字体撕扯着那片原本应当嵌入某种底座当中的空白:“我——”
“我有办法了。”
“如果那些人说的是真的,这里面的东西一定存在着可以弥补魔药缺陷的可能性。”
“诺曼的理论未必正确,而且他早就已经死了!我再也不会被那些法师议会的过去所束缚,我要用我的方式完成尊主的伟业。”
“尊主一定会原谅我的。”
“一定会。”
咔嚓。
就像是遇到了高温之后风干的陶土,魔法泥板的底部忽然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痕,骤然散落开来的碎屑随后连同雪灵幻冰被打断的念诵声一起,沿着两个人的手指缝隙缓缓地落了下去:“怎,怎么会……”
“看来的确是因为失去了魔法力量的保护而开始崩塌了。”任由那些碎屑逐渐消失在了空中,段青的目光随后连同他收回的手指而一起变得沉重了起来:“原来如此,一切果然是谢尔曼做的。”
“他做了什么?”
“他才是将那种鸡尾酒搞成了药引的始作俑者。”
指了指这间房间的周围,段青一字一句地回答着雪灵幻冰的话:“他搞砸了薇尔莉特的实验,然后听从了某人的指示将配方加以改造,因为原本就具有毒性的特质,异化之后的魔药便将他原本的失误掩盖过去了。”
“薇尔莉特本人一定不知道这其中的变化,并将改造之后的方案所产生的缺陷归咎于自己。”说到这里的他声音变得愈发低沉:“这种实验的‘副产品’紧接着被有心人所利用,最终演变成为实现预言的其中一环与要挟那位大魔法师的把柄之一。”
“是这样吗?”雪灵幻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可是他不是薇尔莉特最亲近的人吗?而且他还那么的,那么的……”
“那么的爱着大魔法师,嗯?”
摇着头发出了一声低笑,转过身来的段青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并不是所有的恨都会导致悲惨的下场,也不是所有的爱都会得到美好的结局,因爱生恨的人或许会因此跨越天堑一般的障碍,而只会抱着爱不放手的人……最后说不定会扭曲成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畸形怪物呢。”
“这位爱之心切的谢尔曼阁下……想必也是一名因为头脑发热之后患得患失,最后一步步走向深渊的可怜人之一。”说到这里的他冲着一脸赧然的雪灵幻冰笑了笑:“之前的你……”
“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