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1忘记
装璜雅致的卧室。
月白色轻纱窗轻轻飘晃,加湿器内沾染着花香的水雾袅袅漫出。
中央的床铺上,少女双眸轻闭,睡容安静而宁和,有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打湿枕面。
距离在法国赛车场上昏过去,她已经整整这样昏睡了一个月……
*
盛家大小姐盛鸢出生时曾被一大师卜过一卦。
大师道——此女乃难逢难遇大富大贵之命,只是唯一缺憾的是三魂七魄中有一魄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这是丢失本魄后又被不属于主体的魄体修补过后留下的痕迹。
不过,要说大碍却也没有那么严重。
盛父盛母并不放心,生怕女儿会受到一丁点儿不好的影响。
事实证明大师的话无误,盛鸢身体健康,与同龄孩子相比并无区别,且她还格外的聪慧颖异。
这种如常在盛鸢七岁那年被打破——
不同于寻常小孩子爱玩爱闹的脾性,盛鸢的性子称得上有些高冷,她只与家里人亲近,对于外人她则是非常的认生,从不结交同龄伙伴,也不喜欢出去外面。
为此,盛鸢的启蒙老师盛父都是聘请的专业老师亲自到家里授课。
这也是外界知道盛氏地产董事长有位千金却没什么人见到过这位千金的原因之一。
彼时,盛家三位小少爷处于最顽皮的时候,他们见不得妹妹整天闷在屋子里,在某一天他们偷偷将妹妹从家里带到了游乐场玩耍,才玩了趟旋转木马,一转身,妹妹就不见了。
仨小子顿时天都塌了。
正要慌忙告知家里,妹妹又回来了。
妹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牵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子。
男孩子衣服旧旧的,被清洗到泛白,五官却生得精致好看。
“是我捡到的。”妹妹说:“他是我的了。”
仨小子面面相觑。
要知道,这可是妹妹从小到大第一次主动“结交”外人。
妹妹带着这小男孩回家,给他分享玩具,给他递糕点。
保姆端着切好的水果上楼给盛鸢吃,没在卧室看到人,最后在衣柜里找到了盛鸢和那个被她“捡”到的男孩子。
男孩子背靠在衣柜,盛鸢软软的脸枕在他的腿上,窝着睡着了,睡得正香。
天色渐暗。
盛父报了警,男孩子要跟着警察离开,待在警局直到亲人来领。
盛鸢嘴一瘪,眼泪啪嗒掉下来。
男孩子脸上划过慌张,笨手笨脚拿过纸巾给盛鸢擦眼泪,盛鸢紧紧攥住他的袖口,眼泪根本擦不完。
盛父盛母从未见过女儿这样,吓得不轻,便和警官商议,警方联系到这男孩子亲人之前,这段时间都让他待在盛家。
男孩子告诉盛鸢,他的名字叫时砚。
自从将时砚带回家,盛鸢脸上总是挂着笑,她对时砚的关注度引得三个哥哥都要吃醋。
与此同时。
盛父盛母也帮找到了时砚的家人,了解到时砚的身世——父亲不详,母亲有时好时不好精神方面的疾病。
着实可怜。
盛父盛母见女儿如此和喜欢时砚玩,便想着干脆就留时砚在盛家,至少能让这孩子今后衣食无忧。
他们打算先询问时砚的意见,而后再去与时砚的那位母亲进行沟通。
但就在这时,盛鸢忘记了时砚。
对,是忘记。
从某天的清晨开始,盛鸢一睡不醒,所有医生都说盛鸢身体并没有半点问题,单纯就是在睡觉,深度睡眠。
这沉睡,持续了整整一周。
等醒来后,盛鸢看向时砚的目光全然是陌生,她问盛母:“妈妈,他是谁?”
盛母诧异:“……他是时砚,是鸢鸢最喜欢的朋友。”
盛鸢打量时砚良久,摇头:“我不认识他。”
盛鸢彻底忘记了时砚——就仿佛是时砚这个人从她的记忆中被摘干净了一般。
时砚拒绝了盛父盛母的收留,离开了盛家。
也正是从这年开始,盛鸢患上了失眠症。
盛父盛母不知寻找了多少专家,盛鸢的失眠症始终得不到好转,而他们也察觉到盛鸢经常会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待着,他们希望女儿变得开心,想到之前女儿带回家的那个男孩子,觉得是不是为女儿多结交点玩伴会变好呢。
于是。
盛父盛母在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宴请的对象都是世家圈里与盛鸢同龄的小少爷和小小姐。
那日,盛家被装扮得十分童趣。
全部都是小孩子的欢声笑语。
其中有个小少爷带来了自己的爱宠,是一只小香猪,他牵着猪到处跑,因为跑得太快摔了一跤,啃了一嘴草,这时他的猪吭哧吭哧跑过来,猪鼻子直接拱到了他的嘴巴上。
引来哄堂大笑。
都在嚷嚷着这有人被猪亲了。
盛鸢看着却无动于衷,直接不感兴趣回了卧室。
盛父盛母明白,问题好像不出在玩伴多少,而出在玩伴是谁上面。
其实盛母曾旁敲侧击过盛鸢,问她记不记得时砚,盛鸢的回答一直都是反问时砚是谁,她还是不记得时砚,之后,盛母便不再问了。
盛鸢十六岁时遭遇了一场绑架,幕后黑手是盛家旁支盛鸢爷爷的亲弟弟盛锋,盛鸢被救及时,毫发无损。
而盛锋这一脉直接被盛家家主也就是盛鸢大伯动手清除干净,踢出家族,赶至偏僻地界,再无翻身之日。
盛母担心女儿,让盛鸢住院观察两日。
夜晚。
盛鸢失眠,披了件外套坐在医院花园横椅上吹风。
不经意的抬头,她与一双漆黑的眼眸对上。
眼眸的主人是个少年,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下是张冷清陌生的脸。
盛鸢却对他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她正要起身走过去,被少年敏锐察觉,转身就走。
“站住。”
盛鸢脱口而出。
但他没停。
分明只是个陌生人,可盛鸢看着他走掉莫名鼻尖发酸,心头涌上委屈。
“你站住——”
她喊第二遍时他脚步停住了,没有转身,只站在原地。
盛鸢快步走过去,将他的脸看得更清晰了,脑海里还是搜刮不出有关这张脸的任何印象,她问:“我们……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