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隔天，张柏就带来了盛鸢的试镜结果。

　　——她成功进入第二轮试镜，试镜总共三轮。

　　“第二轮的竞争力比第一轮的海选式要大很多，尤其有个童星出道，叫万蕾的女艺人，我听说，昨天她的试镜结果很不错。”

　　“万蕾从小就扎在戏堆里，耳濡目染，且有一定的武打基础，同时家里也有给她请过很多相关方面的老师。”

　　张柏的言外之意是——万蕾，会是个劲敌。

　　话毕。

　　张柏将一份文件袋递到盛鸢面前。

　　“这是第二轮的试镜内容。”

　　第一轮的试镜，简单随意到令人意外，第二轮，难度的跨度直线拔高——

　　《权倾》是一部古代权谋架空背景的影视化剧，盛鸢要试镜的角色阿昭并不是剧中主角，却是整部剧缺一不可的一个女性人物。

　　——族内年龄排行最小，骑射六艺却顶尖，不输任何男儿的，丹蚩公主。

　　人设概要上，是这样形容她的：

　　一袭红裙，明媚烂漫，乖张肆意。

　　盛鸢打开薄薄的文件袋，里面只装有一个U盘。

　　所谓的试镜内容，不是一小部分剧本，而是《权倾》游戏当中，阿昭这个游戏角色的动漫截图和录影，当中多数是武打片段的素材。

　　看完，张柏就挺纳闷：“所以第二轮是试镜什么，这也没有给个确切的方向，就一些录像视频，是什么意思？”

　　盛鸢眼睛盯着笔电录像画面里二次元红色的身影，没说话。

　　——昨天在试镜点时，那位胡导之所以不需要试镜的女艺人现场发挥关于角色动作神态之类的即兴无实物表演，而是让依次上威亚的原因，不会是这位胡导标新立异，特意跟别的导演试镜方式不同。

　　而是，大概率，阿昭这个角色最大的魅力很大程度是体现在她的肢体动作上，在游戏里，阿昭公主的武力值也是处于NPC排行榜的上游。

　　武打戏——是盛鸢的短板。

　　“……”

　　手机忽然传来提示音。

　　[您有一条来自崽崽的新消息。]

　　盛鸢垂眼，杏眸长长的睫毛落下一道漂亮的剪影，视线静静的停留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她必须要拿到阿昭这个角色，然后弄清楚，这次的攻略任务目标是什么，系统失常的原因，和手链发烫，究竟有没有直接关系。

　　“……”

　　沉默三秒。

　　抬起头，盛鸢问：“第二轮试镜是什么时候。”

　　张柏一愣，回答：“五天后。”

　　*

　　京市横店影视中心内，某区域被一个剧组清了场，摄像机正高速运转，拍摄某一片段。

　　随着一声‘cut！’

　　小屏幕当中的演员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导演还没有发话，旁边一个穿着黄色运动服，扎着干练马尾，五官略显英气的女人率先皱眉，起身走过去。

　　“不对，你刚才那个小动作明显多余了，导致姿势看起来很不流畅。”

　　“要这样。”

　　她边说，边上手给那个演员进行示范，随着她的动作，脖子上挂着的证件也跟着晃动，上面是一张她的证件照，底下清楚的印着工作职位与姓名：

　　武术指导：蓝莹。

　　蓝莹正看着演员在自己面前把动作重复一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拿出来，看了两眼，待看清后，她人一愣。

　　中场休息，这边导演还在和摄影师进行复盘，就听见一道极速离去的女声。

　　“导演，我出去一下，请假十分钟！”

　　*

　　横店街边某咖啡厅内。

　　盛鸢看着对面从坐下起，就东张西望个不停，且如坐针毡的张柏，颇为疑惑地问道：“你的座位通电了？”

　　张柏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啊？”

　　“你看起来很紧张。”淡淡的陈述句。

　　“我才没有！没有的事！”

　　张柏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应激，他或许没意识到，他反驳得越强烈肯定，就越显得‘欲盖弥彰’。

　　办事能力强，偶尔耍宝，脑回路清奇，这还是盛鸢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位金牌经纪人还会有如此手足无措的一面，坐立不安，眼神不定。

　　她让张柏帮忙替自己找一位武术指导老师，最好是能够速成的，专业的。

　　张柏手底下带过不少出道的艺人，肯定有这方面的人脉资源，所以盛鸢刚一问，他立马就说没问题，可当拿起手机就要联系人的时候，他却犹豫起来，抉择不定，就觉得这些人哪儿哪儿都不好，都不合适。

　　忽的，他眼睛一亮，手掌一拍：“对啊，还有她啊。”

　　可刚说完，他又猛地一个劲儿摇头，表情中还有点儿惊恐：“不行不行不行。”

　　盛鸢看着张柏在这自言自语大半天，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他才能找出个合适的人选。

　　她直接打了个响指，一锤定音：“OK，就这个。”

　　*

　　盛鸢能直观感觉到。

　　张柏的紧张和即将要来的那位武术指导有直接关系。

　　所以，她迟疑的看了张柏两眼：“你欠了人钱没还？”

　　张柏一脸“小祖宗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那是为什么？

　　“钱债没有，情债，倒是有点儿。”

　　张柏盛鸢所在的是咖啡厅的某个包间里，包间门被人从外推开，紧随而来的是一道清亮懒散的女声。

　　盛鸢抬起头看去，没有想到，张柏嘴里“还有它”的武术指导，竟然是个姐姐。

　　——女人穿着明黄色运动服，扎着高马尾，气质干练利落，是那种略显英气型的漂亮。

　　盛鸢起身打招呼：“老师。”

　　女人的性格并不似高冷的外表，一听，表情乐了下：“这孩子可真有礼貌啊，用不着叫老师，听得我怪别扭的，叫我——”

　　“姐姐就行。”

　　盛鸢微愣了下，而后弯唇，从善如流：“姐姐。”

　　“欸。”蓝莹脸上的笑容更欢。

　　张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快翻到天边去，小声嘟囔了句：“真不害臊。”

　　下一秒。

　　一只手直接伸过来揪住了他的耳朵。

　　“张柏，说什么呢？说清楚点儿啊。”蓝莹似笑非笑，面上不显，手指用劲儿。

　　张柏难得爆了句粗口，被揪得身体都偏向一边。

　　“卧槽疼疼疼！松手！松手！”

　　“……”

　　三分钟后。

　　张柏龇牙咧嘴的揉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向盛鸢介绍坐在他旁边位置上的人，几乎是咬牙切齿，没好气道。

　　“武术指导，蓝莹。”没了。

　　“也是张柏的青梅竹马，兼虐恋白月光。”明黄色运动服的女人笑眯眯的补充。

　　“蓝莹！”张柏立马表情大骇，转过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虐恋？！什么白月光？！

　　“难道我说错了吗？”蓝莹泰然自若，上下打量了张柏两眼，然后说：“哦，你现在倒是时髦了，难怪当初会留我一个人在村里放牛。”

　　张柏满脸黑线：“……”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在小祖宗面前提起这个人，纯纯给自己找无语了这是！

　　见张柏吃瘪，蓝莹噗的笑出声，笑得肚子疼，等笑够才恢复正形，看向盛鸢：“大致情况，张柏都跟我说了，为了试镜是吗？”

　　盛鸢：“是的。”

　　蓝莹点头：“正好，我手头的活也差不多忙完，那我们，就今天下午一点钟开始吧，那个录像你也发我一份，练习地点张柏会告诉你。”

　　还是个执行力MAX，雷厉风行的姐姐，盛鸢想。

　　张柏一愣：“你、你答应了？”

　　在短信里，他只是询问蓝莹的意愿。

　　蓝莹哼了声：“怎么样，开心吧？”

　　张柏：“……”现在起，他闭上嘴，不会跟再这个女人说一句话。

　　盛鸢开口询问蓝莹的个人账号是多少，按照五天的教学时长费用，一次性结算给她。

　　结果蓝莹摆摆手：“不用。”

　　她又笑眯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道：“张柏付就行。”

　　一旁的张柏：“……”

　　*

　　下午两点。

　　影视城，空旷绿幕棚。

　　蓝莹的手机第五次响起，她接起，张·老妈子·柏的声音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怎么样？小祖宗没喊累吗？”

　　“蓝莹我跟你说，一定要悠着点儿，别太严格了，就搞搞那种看起来漂亮的动作就行了，什么伤筋动骨，大刀阔斧，真刀真枪的别来别来，小祖宗小胳膊小腿的，卷筒纸，根本经不起造的。”

　　蓝莹翻白眼，真的忍不住骂：“这话你今天已经重复第八百遍了，你讲得嘴不打哆嗦，我耳朵都要起茧了，你到底有完没完？！究竟你是武术指导还是我是？要不你自己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三秒。

　　张柏唯唯诺诺：“……我这不是稍微提醒下你。”

　　“很用不着。”蓝莹没好气。

　　张柏不知道，倘若是别人三番两次打断蓝莹流程，早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这是要被剧组的人看到，都得纷纷稀惊悚究竟发生了什么蓝莹老师竟然变得如此温柔似水。

　　“世界末日前，我不给你打电话，别再打来，不然——”

　　蓝莹威胁式的哼哼两声。

　　最后，她冲张柏说了句：“还有，你是不是太小看人小姑娘了。”

　　挂掉电话。

　　蓝莹收起手机，抬头朝棚顶看去，身上绑着威亚绳索的少女，吊在空中，漂亮的侧脸隐隐透着坚毅，没再像开始时的紧绷与控制不住的晃动，纤细的身形逐渐变得稳当，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快超过二十分钟。

　　蓝莹嘴角露出丝笑：“就说，人小姑娘厉害着呢。”

　　蓝莹的教学计划制定得又快又紧凑，并没有一上来就知道教盛鸢什么高难度的动作，而是率先训练她吊上威亚时保持平衡的能力。

　　“平衡都没有，上威亚也只会是块木头，更遑论做别的动作。”

　　“那个视频里的动作，我都帮你po出来了……”

　　*

　　五天时间稍纵即逝，阿昭的第二轮试镜如约而至。

　　还是那个试镜点，能明显看到，这次来试镜的人数减了一大半，全在在第一轮的时候就被刷下去了。

　　“又是你。”

　　盛鸢拿到号码牌坐在等候区，就听见一声冷笑，说来有点有趣，她不用回头，都能猜到声音的主人是谁。

　　“你叫，盛鸢，对吧。”

　　万蕾身后跟着经纪人和助理们，浩浩荡荡的走上前来，她极其理所当然的把上次胡导拂自己面子的事情算到了盛鸢的头上，要是盛鸢痛快的给自己让座，也不会这样。

　　回去后，万蕾特意去打听了盛鸢，她拍上部戏在国外呆了有半年之久，国内娱乐圈瞬息万变，近期，就属这个叫盛鸢的女艺人，风头挺盛。

　　万蕾哂笑，也难怪，默默无闻黑料缠身的人，骤然因为走运火起点儿名气，多少是会变得有些飘的，然后，万蕾就不稀奇那天盛鸢敢那样无视自己了。

　　可是，盛鸢再一次无视了她。

　　万蕾皱起眉：“你没有听到我说话吗？”

　　等打字回完信息，万蕾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盛鸢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漂亮的杏眸眯了眯。

　　情绪平淡，眸光陌生的看向她：“我们认识？”

　　“……”

　　万蕾陡然被噎了一下。

　　盛鸢恍然的点了点头：“哦，想起来了。”

　　这还差不多，万蕾当即挺起背，抬起下巴，摆出很高贵的姿态来。

　　然后她就听见盛鸢语气平静的说：“那天要插队的那个。”

　　万蕾：“……”

　　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嘲讽了，万蕾脸就要一沉，但旋即又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瞬间多云转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今天的试镜，我被胡导特意安排在第一个。”所以，不用插队了！

　　万蕾刻意强调“胡导特意”四个字眼，然后眼尖的立马去看盛鸢手中的号码牌数字，于是，笑得更得意，状似无意疑惑的模样：

　　“咦，你这个，等下排队要排很久吧，怎么被排到这么后面啊？”

　　盛鸢：“没事，只要你是第一个就好了。”

　　万蕾没听明白，本能觉得面前有个坑，可还是下意识的开口：“什么意思？”

　　盛鸢手腕一动，漆黑的手机在指尖反转两下，勾了勾唇：“这样，就没人插队了。”

　　“你！！！”

　　万蕾原地化身河豚，

　　真是气死本小姐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