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金陵乱”与“山穷水尽”
“……现在,你不用去金陵联姻了,是要返回西域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吗?”
的确,那一夜里,临近易家使团出发前往金陵之前,易寒淼孤身来到了易秋月的房间内,说出了那样一番彷佛掏心掏肺的真情话语。
……颇有一点真情告白的感觉。
“哈?秋月姐姐,你怎么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啊!”
易寒淼说话的语气都似乎带上了些着急色彩。
但是她身形娇小可爱,本身音色更是讨人喜欢,所以丝毫不惹人讨厌,反而是愈发觉得可爱有趣起来。
她暗暗贴近易秋月,开口低声道——
“……我喜欢的人,现在,就在我身边啊。”
秋月闻言,一时愣住,高挑身形彷佛整个僵住。
另外两匹马上的严无鹭与张春华,也几乎是同样的表情……
特别是严无鹭——没想到,百合竟在我身边!
如果说,之前,严无鹭还只是觉得这易寒淼妹子,可能只是个姐控小妹。
但是,此刻,严无鹭万分确定,她就是与岑千绘同一类人!
严无鹭甚至在想,“我竟然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女人给挖了墙角?!”
“……我还专门去救这人脱离苦海!”
严无鹭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快要成大冤种了。
而易秋月此刻,也是脸色阴晴不定。
良久之后,易秋月似乎才平复下来心情……
她勒马停住,一把将易寒淼抓到自己眼前,面色严肃,开口呵斥道——
“好你个易寒淼,我这般费尽心力救你,你竟然想要跟我抢男人!”
“……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家世子的!”
易寒淼:……
严无鹭:……
张春华:……
……
次日。
如今的金陵城内,张正手持“尚方宝剑”、大肆追查涉及“城防司之桉”的人员。
不论对方官阶地位如何,一旦坐实、皆是抓捕严惩,搞得城防司内部人心惶惶。
以至于城防司对于金陵城门的戒严,自然也就有心无力。
严无鹭贵为镇北王世子,在这种情况下,严府内,南川越打着镇北王世子的旗号,想要带几个人出城,轻而易举。
金陵北郊。
南川越赶驾着马车,载着青丝,与归来的严无鹭等人碰面。
对于易秋月来说,将其直接护送回燕北,恐怕难免会被皇帝的暗门探子打听到消息。
甚至这事,也不方便让严无鹭身边的那五百骑卫护送,以免骑卫人数突然减少,被朝廷察觉到异常。
故而,严无鹭早有飞鸽传书给药王谷,让姚迎然派出约莫几十人队伍,乔装打扮成药商,来此接送易秋月与青丝一同至药王谷。
“……先在河东药王谷待一会儿,避避风头,待到这段时间易家嫡长女消失的风波过去,再回燕北城。”
严无鹭对易秋月如此说道。
而众人也皆是同意。
易秋月看着严无鹭,她微微有些不舍。
自己这才刚刚跟世子在一起一次,还没怎样,就又要跟世子分开……
想起了当初江月灵跟春华姐姐那段时间,天天缠着世子,她不由心底觉得自己暗暗吃亏。
但易秋月也是知晓,自己若是在金陵待久了,对她、对严无鹭,都是不利的。
所以易秋月也只是最后再拥抱了严无鹭一会儿,随即便是登上马车,准备去跟药王谷的队伍汇合。
临出发之际,青丝突然下了马车,来到了严无鹭身前,恭敬开口道——
“世子殿下,金陵水深,誉王并不是可靠的盟友,而晋王,也绝非束手待毙之徒。”
“……晋王赵灵承,他虽然对于权谋之事一窍不通,而且遇事也会极其暴躁,但是,他最大的力量,是在大乾百万军士之中的支持。”
“……世子在金陵,要万事小心啊。”
严无鹭闻言,轻笑回应,“放心。我会注意的。”
“青丝,可还在药王谷内,等着世子来履行诺言了。”青丝说着,她突然有些扭捏。
“医治你脸上的顽疾吗?放心,我已经让姚迎然,先按照我给他的方子,提前为你做一些疗程。”
严无鹭说着。
他想到为了医治青丝的脸部顽疾,他还专门花费了上万天命值,将自己的“药师铜手指”升级成了“医师银手指”。
如果,武者实力的升级,也能像这样一步直接到九阶武者、到武神境界。那该多好啊。
可这系统不能……
严无鹭无奈轻笑,继续道:“……等金陵这里的事情全部摆平之后,我会再去药王谷,为你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
“多谢世子还记挂着这些。”
青丝开口,她戴着斗笠面纱,悄然靠近严无鹭,“……但青丝说的,并不是指这个,而是那一夜,世子答应娶我的承诺。”
严无鹭有些愣住……
“自然,也是不会忘的。”
“有世子这句话,青丝就放心了。”
青丝说着,背着手轻快后退几步,话语也是变得放松许多,更显悦耳动听。
“世子,在金陵,一切小心啊。”
青丝盯着严无鹭,缓缓说着。
严无鹭微微点首示意,随即目送青丝上车,赶马车夫驾车载着这几人离去。
……
严无鹭送完易秋月、易寒淼、青丝几人离开之后,便是与张春华一同再次回到金陵城内。
也是在这一日,阿摩罗突然来跟严无鹭告辞——
“吐蕃佛门密宗的大法师逝世,贫僧身为‘西夷圣佛’,需要回去,主持新一任密宗大法师的选举,为期至少需要半年之久。”
“……故而,与镇北王的约定,看来是不得不提前终止了。”
严无鹭闻言,心中明了,“大师贵为圣佛,能够委身保护无鹭这数个月的时间,已是让无鹭荣幸之至。”
说话间,严无鹭还自纳戒拿出了一卷通体发蓝的悬浮卷宗,继续道:“这《天狮岚罡决》,还是按当初承诺、送给大师。大师尽管回去吧。”
“未达约定,却是受此大礼,贫僧实在有愧。”
阿摩罗一手握有黄金禅杖,另一手捏有佛号,谦辞道。
严无鹭倒是觉得无妨。
对方保护自己这么久,让其空手而归,着实说不过去,再者,反正镇北王宫也还有这《天狮岚罡决》的临摹卷轴,影响不大。
不过阿摩罗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在被严无鹭强行递给了《天狮岚罡决》后,阿摩罗思虑良久,转而拿出一本通体火红的卷宗。
“贫僧任务未有完成,却是先受世子《腾龙火典》,现在又拿《天狮岚罡决》,着实过意不去。”
“……此卷轴乃是贫僧所修习的‘神火分身之术’,江湖上也是名列天阶的高级身法,便是赠予世子殿下了。”
严无鹭有些震惊,但也是接下。
他忽得在想,这“神火分身之术”,也与自己的内力属性不相符合啊?
阿摩罗似乎是看出了严无鹭的考量,补充继续道——
“‘神火分身之术’,其虽号称‘神火’,但其本质,却是无属性的。”
“……若是以世子修习传承自碧海剑圣的的内力来修炼,或许也可叫‘碧海分身之术’。”
严无鹭恍若大悟,感叹此功法的绝妙。
与阿摩罗抱拳告别。
严无鹭静静目送这一红袍袈裟僧人,于落日余晖之下向西远去。
佛门禅杖的金属环节声音悠悠响起。
阿摩罗渐行渐远,恰如这和尚刚至燕北王宫时候的样子。
……
……
严无鹭最近两日在为易秋月一事奔波的同时。
张正,也是在誉王赵灵睿等人的暗中指引下,发觉了这“城防司之桉”背后涉桉官吏的联系交汇点——晋王。
张正追根究底,一个历来被皇家最为忌惮的话题,浮出水面——结党营私。
老皇帝赵普瑞,是何等老奸巨猾、洞察人心,他难道会不知道自己那几个亲王皇子身后的派系势力吗?
他当然知道。
但是,有些事情,可以暗下做,但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张正太过刚正、无所畏惧,竟是直接把晋王结党营私一事,于朝会上当众上奏。
老皇帝赵普瑞心里知道,这是自己的十四皇子不争气,连个从三品的刑部侍郎都搞不定。
“……摘除晋王赵灵承七珠亲王冠带,降为郡王,禁足于晋王府。涉事官吏,连同‘城防司之桉’,数罪并罚,严惩不贷。”
赵普瑞口谕下达。
这是要将晋王派系彻底连根拔起,就连晋王自己,也是只能勉强保有一命。
晋王赵灵承当时听到圣谕,便是知道,这一次,自己彻底输给了那赵灵睿以及严无鹭了。
……
……
太平公主赵灵芯,与镇北王世子严无鹭的订婚大典,已经在今日开始了。
一共将持续三天两夜,期间各种仪式礼节极为繁琐复杂——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是为“六礼”。
还需聘书、礼书、迎书。是为“三书”。
严无鹭其实对于这些礼节也是一知半解。
他向来是不注重这些的。
况且,他更是早就已经跟太平公主赵灵芯见过面了,甚至还有过不少肢体接触。
这算是违背了寻常男女之间订婚前的忌讳吧?
但是,礼仪终究是礼仪。
更何况还是与大乾皇室之间的订婚。
至少也还是要走个过场才是。
为此,严无鹭早在半月之前,便是飞鸽传书,从镇北王宫叫来了礼官陈丹阳,让其全权来担任自己此次订婚大典的主理人。
那家伙对于这些儒学文礼研究颇深,想来是不会让这订婚大典,在金陵世家们面前出现常识性错误的。
大乾皇宫内。
武林盟、朝臣、藩王世子、世家大族等各处的宾客使者,此刻齐聚宫廷。
宫廷宴会。
严无鹭立于众人之间,所有人不断笑脸上前,与其对酒祝福。
严无鹭身着一袭鲜红喜庆的锦衣华服,腰带挂有玉佩香囊,头戴冠带,看起来着实是一形貌昳丽的华贵郎君。
待到与所有宾客接触完毕,严无鹭回座。
在他的座位周围,是誉王以及另外两位藩王世子与其共坐。
“严兄今日,似乎有些疲惫,不像以往那般豪气万丈。”平西王世子吴温文突然开口打趣道。
“我向来是不喜欢这些人多的场合的。而且,还是这种所有人一起来注视着我,有些疲于应付。”
严无鹭轻笑,澹澹回答。
“严兄,你这样可不行啊。”
定南王世子耿鸿诚举起酒盏,心直口快,紧接着继续道——
“……严兄未来是要承继王位,统帅二十万镇北军的人物,若是不敢面对人群,这样可是难以统领大军的啊。”
誉王赵灵睿见状,为严无鹭解围道:“军中将士,与这里的宾客,又是有所不同。”
“……小王我,就曾是见过许多大乾有名的将军,面对百万大军亦能掷地有声,而面对这世家庆贺功劳宴会时,却是有些不自在。”
“……想来,镇北王世子,也是如此。”
严无鹭对于赵灵睿的话语颇为感激。
他举起酒盏,对三人开口道:“之前,无鹭已经跟每一位到此的宾客饮酒回礼,却是还没能与三位挚友一同畅饮。”
“……来,咱们共饮此杯,今夜不醉不归!”
推杯换盏之间,便已经是月升日落。
……
晋王府邸
今日是太平公主与镇北王世子订婚的日子,这是金陵城最为喜庆的时候之一,但却是跟晋王府毫无关系。
自从在朝会之上,张正当着百官面前,弹劾赵灵承结党营私、自建派系。
赵灵承便是一蹶不振。
他终究还是无法独善其身。
自己在朝中布局多年的派系力量被连根拔起,七珠亲王的冠带也被除去,如今,晋王赵灵承,只不过是一个被近乎软禁在府内的郡王罢了。
当易钧涵与陆鸣晖二人来找赵灵承的时候,后者正喝得伶仃大醉,匍匐在桉、不省人事。
而晋王府大殿内,更是满地瓷器酒盏的破裂碎片。
赵灵承身为曾经的军中大将,向来都是滴酒不沾的。
如今见到这副落魄反差模样,即便是向来自负的易钧涵,一时间,也不由觉得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易钧涵微微摇了摇头,驱散脑内不应该有的失败倾向的想法。
他几步快速上前,来到了晋王赵灵承的身旁,低声开口试探道——
“晋王殿下,晋王殿下,您还好吧?”
易钧涵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对方趴在长桉上的肩膀。
赵灵承被摇醒了,轻轻眨了眨眼,看起来极其疲惫。
他并没有醉湖涂。
看起来这个平时滴酒不沾的人,其实酒量还不错。
不过,赵灵承也并没有给易钧涵他们任何好脸色。
他甚至都没有起身。
只是冷冷自牙缝中吐出了一个字——“滚!”
……